城读│你所不知道的西班牙
/ 65 /
你所不知道的西班牙
西班牙绝不仅止于斗牛和弗拉明戈。西班牙是欧元经济区第四大经济体，世界第十三大经济体，如今面临经济、金融、制度、社会和宪法五大危机。西班牙发生的一切及其未来影响着欧盟乃至全世界。
Source:William Chislett,2013. Spain: what everyone needs to know,Oxford University Press.
Picture source: A painting of a young woman taking a siesta, The hammock, by Gustave Courbet (1844)
https://upload.wikimedia.org/wikipedia/commons/3/3a/Die_H%C3%A4ngematte.jpg
提起西班牙，你会想到什么？斗牛？弗拉明戈？唐吉诃德？哥伦布？午睡(siesta)？毕加索？戈雅？
他们都是西班牙，又不是西班牙全部。
过去三十多年，西班牙经历了重大转型，从专制独裁走向民主，从地方化经济、农业经济走向欧盟乃至成为国际最大金融体系之一。直到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西班牙是欧盟经济增长最快、吸引外资最多、就业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然而，现在西班牙失业率欧盟最高，可见的未来经济增长乏力。此外，西班牙内部危机重重，财政上执行最严格紧缩政策,加泰罗尼亚地区的独立要求日益高涨。
前记者William Chislett所著一书《西班牙：每个人都应该了解的事》，从711年穆斯林征服西班牙开始，直到最近西班牙由于房地产和建筑业崩溃引发的经济危机，引人入胜叙述了西班牙波诡云谲的历史和现状。
正如本书所说，西班牙绝不仅止于斗牛和弗拉明戈。西班牙发生的一切及其未来影响着欧盟乃至全世界。
本书按时间顺序，分为七章：第一章，历史背景，711-1939年；第二章，弗朗哥政权，1939-1975；第三章，民主转型，1975-1982；第四章，工人社会党时期，1982-1996；第五章，右翼重新执政，1996-2004；第六章，工人社会党反击，2004-2011；第七章，前路如何。
除了最后一章，每一章均由数十个问题和回答组织起来，共83个问答。如下选译部分问答，一起来了解西班牙。
今日西班牙的社会经济状况
西班牙作为欧元经济区的第四大经济体，世界第十三大经济体，如今面临五大危机：经济危机——建立在劳动力密集型的建筑业基础之上的经济模型不可持续；金融危机——高预算赤字和高债务负担；制度危机——对政治精英信心的普遍丧失；社会危机——无人就业的家庭达到170万户；以及宪法危机——加泰罗尼亚要求独立。
尽管西班牙放下了不远的过去的专制幽灵，民主蓬勃发展起来，但是政治阶层失去了1975-1978年民主转型期间的光环。2008年经济危机以来，西班牙社会对各政党以及许多国家制度普遍不满，尤其是对最大的两个政党：人民党和工人社会党，这两大党自1982年以来轮流执政。这场经济衰退主要由房地产泡沫破裂引起，动摇了西班牙的经济、政治、制度和社会基础。
2012年底，西班牙人口4700万，GDP占欧元区的11%，失业人口却占欧元区总失业人口的31%（与之对比，8200万人口的德国，GDP占欧元区的30%，失业人口只占欧元区总失业人口的15%）。2013年，西班牙失业率达到历史最高点的26%，欧盟平均失业水平的两倍还多，其中16-24岁年龄组的失业率高达22%（除去该组别仍在就学和不找工作的人）。
711-1492年穆斯林的统治给西班牙留下什么影响？
公元711年，来自北非的柏柏尔人(Berber tribes)和阿拉伯人（西班牙人统称他们为摩尔人）的军队在直布罗陀登陆，征服了几乎整个伊比利亚半岛（今日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取代罗马人成为新的统治者。摩尔人把新占领土称为阿尔-安达卢斯(al-Andalus)，成为大马士革的伍麦叶帝国的一部分。
科尔多瓦大清真寺（后又改建为天主教主教堂），建于圣文森特教堂旧址，而圣文森特教堂又建于原罗马神庙之上，成为仅次于麦加的伊斯兰圣地。今天，科尔多瓦大清真寺是西班牙到访游客最多的地方之一。另一个著名的摩尔人建筑当属格兰纳达的阿尔罕布拉宫(Alhambra palace)。
当时的阿拉伯历史学家把科尔多瓦称为“世界的明珠”，科尔多瓦是中世纪西欧最大的城市，人口达50万，不仅建有富丽堂皇的宫殿、花园和喷泉，还有大学和图书馆，是翻译和学习的中心，而欧洲其他地方普遍尚未启蒙。穆斯林容忍基督教和犹太教的存在，三大宗教同时并存在中世纪欧洲亦属异数，尽管三者并不总能和平共处。只要服从穆斯林统治并缴税，穆斯林容许信奉其他宗教。
此外，穆斯林的商业、农业和城市化发展也很发达。穆斯林把罗马人的灌溉系统发扬光大，引入新的农作物，例如桔子、柠檬、棉花、甘蔗和稻米。塞哥维亚的罗马输水道体量巨大，今天已经列入世界遗产；穆斯林统治期间在巴伦西亚修建的输水道，至今仍在使用，每周开一次会，解决灌溉争议。
西班牙语所受阿拉伯影响也非常显著。例如，以”al”打头的单词，alcalde,意为“市长”，alfombra,意为“地毯”。再如，1561年才成为西班牙首都的“马德里(Madrid)”，地名也源自阿拉伯，指“地下输水道”。居住在科尔多瓦的穆斯林哲学家亚维侯(Averroës, 1126-1198)对欧洲文化打下烙印，经由亚维侯，亚里士多德的学说才传遍全欧洲。
西班牙帝国是如何崛起的？
1492年，无论对西班牙，还是全世界，都是划时代的一年。这一年，克里斯托弗·哥伦布首次从西班牙扬帆出海寻找新大陆，海上行驶32天之后，在加勒比一个海岛登陆，哥伦布称其为“圣萨尔瓦多”，多数学者认为是今日的巴哈马群岛。此后几年，哥伦布又进行了三次航海，发现了美洲新大陆更多地方，欧洲殖民时代拉开序幕，全球化时代来临。
哥伦布的首航恰好与安东尼奥·德·内夫里哈(Antonio de Nebrija)的《卡斯提尔语语法》（Castilian Grammar）首次出版重合，这也是现代欧洲语言的第一本语法书。当伊萨贝拉女王不解询问内夫里哈为何出版此书，他回答：“女王陛下，语言，是帝国的同伴”。此后，西班牙殖民者(conquistadors)把西班牙语和天主教强加于比西班牙领土广袤得多的地域和人口之上。
在接下来三个世纪里，西班牙成为全球最重要殖民国家，同时也是16世纪和17世纪大部分时间里真正的全球力量。西班牙帝国控制了除巴西之外南美的大部分地区；美国部分地区；东印度公司包括菲律宾；欧洲不同地域，包括今天的低地国家，比利时，荷兰和卢森堡；大半个意大利；现代法国和德国的部分地区。西班牙建立了横跨大西洋、太平洋和地中海大部分地区的海军。
1571年，西班牙作为欧洲天主教国家组成的神圣同盟舰队成员国之一，在希腊勒班陀战役(the battle of Lepanto)中击败了奥斯曼帝国海军，从而有效抑制了穆斯林扩张。
提香《勒班陀战役的寓言》，现藏于普拉多博物馆
Source: https://www.museodelprado.es/en/the-collection/art-work/philip-ii-offering-the-infante-don-fernando-to/d1f2bea9-0d59-495e-9fb5-6efe7762798d
1516-1598年期间，西班牙帝国全球权力达到巅峰，是为西班牙黄金世纪(the Siglo de Oro, the Golden Century)。西班牙的文学艺术百花齐放，群星璀璨，例如写作《唐吉珂德》的塞万提斯(Miguel de Cervantes,1547–1616)、写作《塞莱丝蒂娜》的费尔南多·罗哈斯（Fernando de Rojas）(1465–1541)、剧作家和诗人洛佩·德·维加(1562–1635)，画家埃尔·格列柯(El Greco,1541–1614), 委拉斯开兹(Diego Velázquez,1599–1660)和牟利罗(Bartolomé Esteban Murillo,1618–1682)等。帝国的宏伟与国内的衰落形成巨大反差，正如塞万提斯笔下的唐吉珂德，西班牙的精英与现实日益脱节。
格列柯《三圣一体》，现藏于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
Source:https://en.wikipedia.org/wiki/El_Greco#/media/File:Trinidad_El_Greco2.jpg
委拉斯开兹《宫娥》，现藏于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
Source: https://en.wikipedia.org/wiki/Diego_Vel%C3%A1zquez
为什么西班牙从17世纪开始衰落？
第一，战争。透过与殖民地的贸易而流入西班牙的财富被专制君主垄断，历代君主将其用于满足帝国野心的扩张，不断陷入昂贵的欧洲战争之中。
第二，来自殖民地的财富还造成了一种财务安全的假象。西班牙帝国大量修建教堂、王宫和修道院，仅1626年就有9000多所，但是对人力资本投资却远远不足。西班牙人更青睐非生产性的教堂、军队和政府职位，而看不起体力劳动和工商业职业。
第三，宗教迫害，遏制了知识和科学发展。1492年，大批不愿意改信天主教、主要从事工商业的犹太人被驱逐出境。1502年，不愿改宗主要从事农业的穆斯林被迫离开。1609-1614年，30万改信天主教的穆斯林(morisco)也被驱赶出境。
第四，通货膨胀进一步弱化经济。黄金和白银的大量流入推高西班牙商品价格。
16世纪西班牙人口增势强劲，17世纪人口却减少，一是瘟疫爆发，二是驱逐改信天主教的穆斯林。
1701–1714年西班牙王位继承战争之后，西班牙放弃了欧洲的领土。19世纪早期，拉丁美洲国家纷纷摆脱西班牙殖民独立，1898年美西战争之后，西班牙失去了对古巴、波多黎各和菲律宾的控制。
西班牙区域自治系统是如何建立起来的？
贯穿西班牙历史一个永恒的问题，至今仍未得解，乃西班牙核心—边缘冲突，即马德里与其他民族主义地区特别是巴斯克与加泰罗尼亚之间的冲突。正如在西班牙居住毕生的英国作家Gerald Brenan所观察的，西班牙人“首先效忠于他的家乡，或他的家庭或所属的社会群体，其次，才是他的国家或政府”。
在后弗朗哥时代，1978年宪法试图通过建立17个自治区系统，从而消解区域对抗，西班牙成为一个准联邦制国家。
中央政府保留对外交政策、贸易、国防和宏观经济政策的控制，而把教育、住房、卫生健康和司法责任逐渐转移给地方，这种广泛的权力下放被称为“人人有咖啡喝(café para todos,coffee for everyone)”，但同时也造成了区域官僚组织的膨胀，建立了5000家区域和市政厅所有的公司，导致西班牙的财政赤字和国债如气球一般飞涨。
无论从规模、经济结构，还是财富上说，17个自治区区域差异很大，南北差异显著。安达卢西亚(Andalusia)人口850万，占西班牙1/5人口，是最大的自治区，安达卢西亚与接壤葡萄牙的埃斯特雷马杜拉(Extremadura)同为最穷的自治区，2013年，两区的失业率高达30%，超过全国平均水平的25%。
安达卢西亚主导产业是旅游业，埃斯特雷马杜拉以农业为主。马德里是中央政府所在地，也是众多西班牙企业和外企总部所在地。东北部的加泰罗尼亚是西班牙经济强区，占全国25%出口，其经济规模相当于葡萄牙全国总量。北部的拉里奥哈(La Rioja)以酒闻名。西北的加利西亚(Galicia)雨量丰茂。加那利群岛(Canary Islands)距离非洲比欧洲其他地区更近。巴斯克、加泰罗尼亚和加利西亚有自己的语言。
西班牙富庶的北方地区往往看不起南方，认为南方人太懒惰、太依赖旨在消除区域收入差异的所谓团结系统(solidarity system)的财政转移支付。加泰罗尼亚尤为不满，近年来发起独立运动，要求成为主权国家。
2007-2008年西班牙房地产泡沫破裂有什么后果？
1995-2007年，西班牙经济蓬勃增长，新增800万个就业岗位。经济增长主要由房地产业驱动，住房投资占GDP比例达9%，比欧洲其他国家都高。尽管西班牙GDP只占欧盟经济总量的10%，但西班牙2000-2009年新建住房占整个欧盟的30%。
在房地产高峰的2006年，建筑业和地产占GDP比例18%，提供20%就业。1997-2007年间，房地产和建筑业贡献了30%经济增长率。如此不平衡的经济结构势必不能持续。
西班牙经济繁荣基础不牢，因此当2007年美国次贷危机之后，西班牙经济随之崩溃。西班牙经济更多建立在砖头和水泥之上，而非知识基础之上。研发资金占GDP比例特别低，2011年只有1.3%，同期欧盟平均2%，北欧国家3%。2009年西班牙专利申请只占欧盟、美国和日本专利申请总和的0.5%。
当2008年房地产泡沫破裂时，西班牙经济增长从2007年的3.6%降到2008年的0.9%，2009-2013年西班牙陷入经济衰退（2011年有所缓解），使西班牙经济更依赖旅游业和出口。旅游业向来是西班牙主导产业之一，占GDP比例12%，提供10%就业。西班牙传统是水果蔬菜和酒的出口国，如今出口产品更加多样化，包括信息和航空交通控制系统、太空导航设备和汽车。
微信公共订阅账号“城读”，每周推送城市阅读笔记
关注我们，请搜索账号 CityReads
或长按上方图片，识别二维码关注